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著名插畫家及漫畫家董培新,自存倉曾說自己是「一生人畫三世畫。」的確,他從1958年到1999年間作畫不少於三十萬張,倪匡、亦舒、古龍、臥龍生等這些家喻戶曉的作家,那些年�他都畫過。獨獨金庸,是近十年才畫。2005年3月,在金庸先生的首肯與鼓勵下,他開始了金庸小說的國畫創作,那份雅氣的工筆與金庸武俠世界的沉實深厚,一相遇便相得益彰。近年靈感如泉的他,令金庸筆下的不少經典場面及人物躍現於畫紙之上,更於今年創作出十八幅金庸小說情節丹青,並收錄於最新出版的《董培新畫說金庸》(增訂本II)內。從楊過與小龍女的曠世情,到紅花會的豪情義血,董培新的畫給了我們一種從丹青筆墨�去再度觀照金庸經典形象的可能性。 ■文: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攝:黃偉邦董培新說,其實嚴格意義上,畫金庸與他畫了幾十年的那種「插畫」不一樣-他畫金庸,不是用插圖方式,張張都是大畫,是徵求過金庸同意之後,將他的故事畫成大圖。雖然金庸小說再版時,也從中選了一些放進新版書�做配圖,但創作的背景,畢竟不是為作小說插圖,所以,他可以更自由去選擇金庸小說中精彩的部分去畫。「以前的小說插畫,通常是一個回目必須有一張圖,特別是每日見報那種,一定要跟�情節走,畫插圖的人是被動的,現在我是主動。」董培新稱他現在可以自己選擇喜歡的部分去畫,所以我們會看到這些畫�用了各種各樣不同的表達方式。「每一張,我都會用最適當的形式去表達,自由度在我身上。畫的都是自己想要表達的情節。」畫金庸是一種還願2004年尾2005年頭時,因為董培新打算在自己六十歲時辦一場個展,而廣州又是他童年時居住的地方,就覺得展覽應該在廣州辦。廣東畫院的副院長是他很好的同學,於是他去畫院看場地,一看就被嚇到了。「就覺得好大好大,因為那主要是給人搞聯展的場地,四邊足足長達130幾米,那就要擺很多畫進去才行,八九十張才撐得起來。」而且,就算有這麼多畫擺出來,這麼大的場地,如果沒有一個好的主題,也會讓展覽變得雜亂無章好像年宵市場。思度如何是好時,董培新卻想到了2003年的一件事。「2003年,我在大會堂搞了一個自己的展覽。當時剛剛SARS之後,請了很多重要嘉賓,金庸先生也來支持展覽開幕。當時我就跟他一起看畫,跟他講,我始終有些遺憾上世紀60年代時曾婉拒他的邀請去明報。我告訴他,我很中意你的小說,但從沒畫過你的插圖。本來講完這句話沒什麼印象,但看完廣州的場地之後,忽然想到,金庸小說裡有那麼多豐富那麼多值得畫的題材,我為何不去試�徵求他的意見呢?」於是,董培新先畫了一張小龍女在古墓裡睡在繩上的圖給金庸看。金庸看完跟他說,你放心畫啦。得到了作者首肯,自此他人生裡才終於開始畫金庸的人物。而在此之前,他幫《武俠世界》畫插圖時,除了金庸、梁羽生,早就畫遍了市面上所有的武俠小說作家。從2005年開始,不到十年裡,董培新至今為止一共畫了160到170張左右的金庸丹青,本本小說都畫過。畫的情節場面,大都是通過他自己反覆看小說,選擇的自己喜歡、覺得值得畫的內容。在董培新看來,金庸小說除了有很多驚險的鬥爭,以及對人性與社會的描寫,更寫盡了人世種種。譬如他畫「不識張郎是張郎」,殷離最後見到張無忌,覺得現在這個張無忌,已經再也不是的當初那個。董培新說,有經歷的人都會明白這種感覺,所以金庸小說中其實處處都是這種閱盡人世沉浮的哲理。有時,他也會特別選擇去畫一些小說中很重要的轉捩點,譬如黃蓉夜晚給小龍女梳頭,幾句話裡道出楊過是否真可以在古墓與愛人廝守一世的疑問,這直接導致了小龍女遠走,並引發後面更淒涼的故事。對董培新來說,他每張畫裡最想捕捉到的,其實是一種金庸小說的神韻。他說自己很幸運。「畫了這麼多年,從開始到現在,從來沒人給我指示,過去新報的老闆沒給過,現在畫金庸先生,他也從來沒給我意見。他喜歡,但又不給意見,所以給了我自由的空間,對創作人來說,這是好事,因為不需要有任何顧忌。所以我也想說,多謝他放心。」但董培新明白,金庸先生是喜歡自己的畫的。2003年那場個展時,他同金庸一路看畫,一邊說自己覺得金庸是一位很尊重、喜歡畫家的人。當時金庸回答他說:「我喜歡好的畫家。」金庸本身收藏了兩張董培新的畫,一張是小龍女和楊過在古墓外練「玉女心經」,另一張是任我行被困在水底。董培新說:「其中一張是我在廣州剛開始辦展覽時收藏的,另一張是前幾迷你倉出租。我要送給他,他說不行,堅持要給我錢。」畫金庸,於董培新意味�甚麼呢?他說,是一種還願。電影感是一種畫面裡的真實很多人會覺得董培新的畫面有電影感。對此,他的看法是:「當初我在新報發展,老闆整天要問你會怎麼做,這樣就訓練到自己經常要想,怎麼和老闆講出那個場景感。後來公司1961年開始拍電影,在當時粵語片�闖出一條路。電影製作又要做很多東西,除了要參與美術方面,也要參與劇本故事研究,要做造型、佈景、廣告、海報、宣傳單張,是很大的訓練,所以有些朋友說,看這些畫好像有電影感。其實那不一定是電影感,而是將一個畫面畫成一個真實的、濃縮的場面。」他更戲稱新近上畫的《浪魂47》從美學上大概是借鑒了他畫紅花會豪傑那種一字排開的騎馬場面,所以該去拿版權費。而如今畫金庸和當年畫其他人的最大分別,在董培新自己看來,在於早期插圖其實是畫得很倉促的,因為出版時間很短促,所有事都趕得很急,沒辦法很細緻地去做。「給報紙畫,從看原稿,之後做版,時間好迫,要在很短時間盡量做好,沒法像現在這樣去深思結構。所以早期的作品一定不成熟。其實那時有某一個階段可能某些畫得比較用心,就是邵氏公司的《南國電影》」-當時那些插畫,著名漫畫家蔡志忠還剪存了下來。從不成熟到成熟,任何一位名家,都同樣需要過程。董培新2007年在台北舉辦展覽時,和蔡志忠一起做了個訪問,他說自己當年有些畫,畫得不太成熟。但蔡志忠立刻反對,蔡志忠認為每個人都有個不成熟的階段,但在那個階段�,董培新已經做得很好了。至於未來以後,董培新當然還會繼續畫。金庸故事寫了這麼多,他認為值得畫的地方也太多,更可以一邊重讀一邊決定。問董培新最喜歡金庸筆下拿個人物,他說:「單從小說角度講,最喜歡韋小寶,因為他不是個俠士,而是普通人,他又很多詭計歪念,但最後邪念都被正念壓下去-其實這就像一個人,人就是這樣嘛,不可能沒有想過其他,不可能一條直線就是我要做好人好事,但通常理智可以壓抑腦海裡的歪理。韋小寶身上有的,就是正常人都會有的那份掙扎,而非很多俠士的一團正氣。韋小寶像一個真真正正的人。另一方面,金庸先生四十幾年前寫《鹿鼎記》,如今再看,那其中的官場和今天沒分別,所以有很投入的社會感。實際上看似嬉笑怒�,但又很真實很真實,而且幾十年前就已被寫出來。韋小寶這角色在一般人眼裡並不討好,大部分人喜歡郭靖、令狐沖、楊過。當然我也很喜歡令狐沖那無可無不可的不羈,很引人入勝。」畫過這麼多位作家,他們在你眼中分別是怎樣的?董培新:古龍我喜歡,亦舒我喜歡。古龍太浪漫了,超浪漫主義。金庸的描述比古龍複雜得多,金庸是寫社會,古龍是寫感覺,所以古龍寫長篇也都等於是在寫短篇小說,他的小說,要簡單過金庸,但我也很喜歡小魚兒、蕭十一郎。倪匡則很特別,他天馬行空,想像力豐富到不得了,他也有寫武俠小說,他可能不會像金庸那樣,賦予每個人物以內在性格,他更注重故事的奇幻變化。而金庸是用人性角度去寫,所以最複雜。金庸對每一個人幾乎都有獨特描述,就算短短三兩個字,但所有人都有分別。亦舒也是寫感覺。當時的文藝小說因為是給女孩子看的,所以最重要是要表達美,這是賣點,所以那類型的插圖也強調美。如今小說插圖變得越來越少,怎麼看待時代這種轉變? 董培新:「時代在改變,寫小說的刊登機會都少了。因為讀者興趣越來越多時間花在手機上,大家喜歡讀短訊,覺得看長文字很辛苦,我會覺得對出版方面挺悲觀的。但不單香港這樣,全世界都是,對插圖需求都會更少。另外一點是,一個畫家的成長,一定要有時間去磨練,現在主要是磨練的機會都少了,寫文字出版方面的機會也少了。這一點又沒方法改變。」董培新其人一九四二年出生於廣西梧州,在廣州長大。十五歲移居香港,同年隨嶺南派高奇峰弟子蔡大可當學徒,十六歲開始以畫插圖為職業,十九歲任香港仙鶴港聯電影公司美術主任,是香港早期的電影美術指導,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開始創作漫畫,作品有《波士周時威》、《鞋底秋與爛命倫》、《豪放女》等等,高峰期擁有讀者達百萬,是當時香港知名的漫畫家及插畫家。一九八九年移居加拿大溫哥華,一九九一年拜嶺南派楊善深為師,研習中國畫。二零一零年九月、二零一三年十二月分別於杭州西湖博覽館、香港中央圖書館舉辦「董培新畫說金庸」畫展。《董培新畫說金庸》(增訂本II)畫展時間:即日起至1月5日地點:商務印書館尖沙咀圖書中心迷你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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